欽定四庫全書
武溪集巻九 宋 余靖 撰
寺記(下)
東京左街永興華嚴禪院記 (嘉祐四年 1059年)
上都華嚴禪院者,故崇儀使、文州刺史岑君所創也。岑君諱守忠,早侍兩宫,屢使於外。欣慕禪學,遂發洪願。天聖五年,布金易地,於國城之東始建精舎,以待什方緇旅。明年,上賜錢俾之構堂,以安清衆,而後架具焉。章獻皇太后崇其閈閎,而鍾梵全焉 [注1] 。章惠皇太后益其度閣,而厨庫備焉。
越明年,賜額為“永興華嚴禪院”,隶於左街。嵗度僧二人,仍令長老住持。年逾一紀,三易其人。而瓶盂弗駐,棟宇弗完。
康定元年,乃請今明悟禪師主其禪席。師名道隆,潮州海陽人,俗姓黄氏,得心印於汝州璉禪師。衆推通悟,廼膺僉請,輦轂[注2]之下,領袖攸矚。道眼既具,衆心恱從,來者如歸,户外之屨滿矣。購募檀信,日加營緝。演法有堂,安像有殿,紺宇宏壯,寺制恢焉。接物利人,開益既廣,藹然徳譽,升聞帝聰。
慶歴二年,上始賜《重陽頌》,師即箋注進呈。上覧之大恱,特賜紫方袍以寵之。繇是御書偈頌,提綱語句,動盈巻軸,師悉箋而詶之,聖睠[注3]益厚。後三年,復賜《大乘頌》,師亦箋釋和進。上愈嘉之,賜號“圎明大師”。
初,岑君於錢塘雕造廬舍,那佛、文殊、普賢等像布而漆之。工未半而不禄,匠氏淪廢者六年。師乃親詣餘杭,用錢三百萬,命工畢其装繪,舟挽而歸。師既還闕,上撫問賜賚,頗復優厚,累賜御頌、御書、金帛、香藥等。頻詔入化城殿,昇座説法,咫尺天顔,激揚宗要。并賜筆硯,令進禪頌。仍賜御饍、衣物、飛帛書等。就大相國寺西廡賜廨院一區,以為朝宿之地。尋以聖藻宸翰溢於居室,因構閣以藏焉,示不敢亵近也。因賜瑠璃瓦覆之,并賜御飛帛書額曰“龍奎之閣”。嵗别度僧一名,恩禮加異緇素[注4]榮之。
凡募縁成者,由兩序而鍾臺、經閣峙焉。方丈之室,謹宴申也;看經之堂,勵勤修也。異其庫司,慎揀請也;儼其温浴,尚涓潔也。僧坊供具,罔不輯焉。其外則敞車院,列僦舍[注5],資之給衆,咸有規畫。
至和元年,内出水陸畫像五百餘軸賜之,廼即西北隅剏[注6]造堂為供設之所。再蒙御飛帛書賜名“洪濟之殿”,宣中使押左右街僧道威儀、教坊鈞容班樂、輦卒、衞兵奉迎至院。嘉祐二年,特勑加賜“明悟禪師”之號,恩無出其右者。
師以為:信之所起,必始於莊嚴,故不憚於有為也;理之所通,必去其攀縁,當遺照而無著也。乃具表辭免,不入城闕,今一紀矣。叢林之衆,至者不下數百。所度弟子百餘人,賜命服摠禪衆者三十餘人。
於戯!非岑君之崇尚佛事,無以創其基;非禪師之恢宏宗旨,無以廣其制。自國朝已來,以田衣見上者,趨皇闈瞻黼扆[注7]則有之矣。至若對萬乘昇髙坐,談性相之實,指佛祖之心,無如禪師之比者。其箋解聖作,詶繼宸章,間發言機,直趨覺路。宜乎睠賚之頻煩也。而又髙謝紛華,超出名相,冥心息跡,歸於無事,真佛法之摠持,禪門之體用也。可記也哉。
嘉祐四年十二月 日記
[注1]原注:后以資福院燒香鍾賜之。
[注2]輦轂:皇帝的车舆。代指京城。
[注3]睠:juàn,同“眷”。
[注4]緇素:黑与白。僧徒衣缁,俗众服素,故指代僧俗。
[注5]僦舍:指租赁之屋。
[注6]剏:古同創。
[注7]黼扆:fǔ yǐ,古代帝王座后的屏风,上画斧形花纹。借指帝位。